第一个故事
赵丽宏先生有很多文章被收在教材中,也有不少单篇被用于类似“一课一练”等教辅之中。一次,赵丽宏的孩子小赵找到他,说是要老赵代劳,完成一道短文分析,因为文章正是老赵亲自写的《学步》,而且写的内容,就是儿子小赵学步的故事。这样的文章,小赵作为故事的主人公却不会分析,原本就是咄咄怪事啊。老赵拒绝不了这个任务,因为小赵的理由充分:一课,是你写的;一练,必须你来做。
老赵一看,发现自己真的无法解答。因为问题是任意抽取出的一句话,问:这句话中的这个词好不好?这个词表达出怎样的情感?如果替换一个行不行?老赵硬着头皮一做,没想到对照标准答案——全错。
阅读是写作的基础。为什么读了书还是不会写?为什么天天在学阅读,依然是个写作困难户?原来是读的方法错了,学的方法错了。阅读不能是“拔下公鸡的毛,一根一根欣赏”。阅读应该是整体“欣赏美丽的大公鸡”。成人化的、标准答案式的阅读,对写作而言,百害而无一利。即便是作家本人来参与类似的解题,依然无法应答。对文本的理解,存在这“此一时彼一时”的变化,如何有标准答案?写作也一样,没有统一衡量的标准,更没有公式化的审美尺寸。成年人的界定和局限,对于小孩而言,就是类似“缠小脚”一样的禁锢。
小孩写作时,心里是不是有一把锁?是不是有一根绳子?是不是有一块模板?赶紧解锁,松绑,碎模。
春游虽好,但回来就得“遭殃”。写春游的作文,让大多数小孩头疼。故事主角依然是小赵,讲述者依然是老赵。
小赵曾经写下一篇连大作家老赵都觉得好的春游作文。不幸,却被判为偏题。那一次,小赵去春游路过黄浦江,看到外滩边上的老房子。他觉得老房子虽然矮矮的,但是像打扮精致的小精灵;另外一边的房子新建的,高高的,但像冷冰冰的巨人。小赵一路看一路想,一路想一路就构思好,回到家就写。其间,关于“春游”部分,就写了几句:到了公园真无聊;吃了午餐就回去了……文章被老师判为偏题。老赵却为孩子呐喊。
首先,春游出于安全考虑,总喜欢重复去同样的地方,总是做类似的事情,当然没有什么兴趣。没兴趣就没得写。但是在路上,小孩有了新奇的发现,有了书写的欲望,而且还用了童话般的表达,真是一篇天然的好作文。没想到,大人不喜欢。看来,大人心中早就对“作文如何是好”有了比较,有了判断,有一种很顽固的审美标准。顺我者生。以这种标准评价小孩习作,无疑是把小孩的创造力抹杀,把思维的延展封锁。
幸好,小赵在老赵的培养下,如今已经是华东师范大学的教师了。因为老赵知道该给予孩子怎样的引导,至少说,该给小孩自由驰骋思维的空间。其他多少小孩,却在迎合教师的错误审美之中挣扎、讨好,殊不知是南辕北辙,正在远离写作正道。
小孩写作时,心里有没有一种冲动,一份惊喜?如果没有,老师就要创造这样的冲动,给予这样的惊喜。
赵丽宏先生最后讲的一个例子,发生在他的朋友身上。朋友的孩子特别爱写。每天自己写日记,自由写作文,极为潇洒。起初,老师的评语写得很认真,就是传说中的精批细改。但真正欢喜这样评语的是朋友,是小孩的爸爸妈妈。而小朋友本人却一点都不在意,很简单,老师的评语套话小孩看不懂,看了没感觉。小孩的话语频率和成年人的,不在一个频道上。后来,由于孩子写得多了,老师估计也改得烦了,评语就少了,最后剩下一个“好”又或者是“一般”“还可以”等。没想到简短的话,反倒是让孩子有了一种动力。看到“好”,心里欢喜;看到“一般”“还可以”,就有了写好的动力。
亲爱的老师们,当我们为小孩习作精批细改的时候,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话语模式小孩看得懂吗?有没有想过评改的意义在哪里呢?如果你把这两个问题想通了,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一个“好”字胜过千言万语。
小孩写作文的时候,心里是期待得到认可而不是批评的。因为每个人的心语转化为笔下文字,从自己的认知系统看,都是完美的。评价,就要促进“自我调整”,而不是从外部来摧毁信念。这样看,老师辛苦写下的评语,特别是连续写的程式化评语,真的有用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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